襄平,一个饱含历史沧桑又被无情抛弃的远古地名,那是我家乡辽阳的别称,也是脚下这座城市历史源起的基因代码。每每在史书中看到这两个字,我的脑海总会浮想两千多年前祖先在这块土地上创造的辉煌灿烂的文明,那是一段值得我们铭记和骄傲的历史岁月。
2022年5月23日,我有幸参与市作家协会组织的“爱家乡、爱辽阳,弘扬古城历史文化”文艺志愿者在行动活动,其间,再次走进市博物馆,聆听了市文化名人、著名漫画家王迪老师的即兴解说,受益匪浅。说不清多少次走进这里,每一次历史的穿越,都会带来思想的奔腾和心灵的撞击,尤其是第一展厅“战国至西汉时期”,这也是这座城市名曰“襄平”的年代,带给我远古的畅想,还有沉重的叹息。
走进博物馆第一展厅,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秦开威武高大的铜像,他身披铠甲,手握长戈,威风凛凛地把守着千年古城的历史城门,他是这座城市的“首任市长”,是他奠定了这座城市的根基。据史料记载,公元前三世纪,燕昭王在东北地区南部开疆扩土,派大将秦开带兵攻打东胡,却敌一千余里,修筑了从造阳至辽东的北部长城,并设置上谷、渔阳、北平、辽西、辽东五郡,辽东郡的郡治设在襄平,至此,襄平城诞生,此后虽经历代更名,战乱纷扰,但城池稳固,建制完整,距今2300余年。
城辽阳2300余年的建置史已为史学界公认。但一座城池的建立不会平地而起,在襄平建城之前,此地是什么样子呢?却少有人关注。就如同一个婴儿的呱呱坠地,人们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新生和成长,却很少在意他从受精卵到胚胎,十个月的孕育过程。而我市原教育局局长张春雷却把视角投向了这个城市的“孕期”,他从浩瀚的典籍中搜索有关辽东的散见史料,再抽丝剥茧,考证襄平的前世,绘制古城的雏形,于2014年撰写了《辽阳三千六十年》一书。书中从西周初萁子到辽东建朝鲜侯国起,将襄平建城史上推近800年,为我们探寻古城的历史,又打开了一道天窗。
俯视展窗,在众多馆藏文物中,让我最感兴趣也最为心动的文物,惟“燕王喜矛”和“襄平布”。辽阳馆藏的燕王喜矛是复制品,真品在省博物馆,我曾为此去探看,燕王僖矛安静地立在辽博第二展厅入口处的展窗里,24cm长,矛身圆裤上有“燕王喜***”,后三字已不可辨认。从这件铜矛的铭款识之,这是战国燕时末王“喜”的重要遗物。按《史记·刺客列传》载:秦始皇二十一年(前226),“秦将李信追击燕王急,……其后李信逐丹(太子丹),丹匿衍水中”。《史记》中的秦击之燕王,即指燕王喜(前254—前222)。丹指燕太子丹,衍水即今太子河。燕王喜矛,应与当年燕王喜率部避地辽东有关。
凝视眼前的燕王喜矛,我的心异常沉重。这短短的青铜矛,伴随在燕王喜的身旁,经历了无数次战场征杀,也见证了一个王国的最后倾覆。燕赵自古多慷慨悲歌之士,燕王喜在强秦的大举进攻中,没有割地苟安,忍辱偷生,而是奋起抗击,最终兵败,亡走辽东。祖先基业丧失,太子被逼自尽,强敌虎视眈眈,仰望辽东夜空一弯冷月,燕王喜的内心该是何等悲凉,这沉睡千年的燕王喜矛目睹了他多少无奈与愤慨!
与燕王喜矛带给我的沉重相比,襄平布则让我无比喜悦。展窗里那枚看似不起眼的小小青铜铲,两千年后成为了辽阳悠久历史的文化符号。襄平布,战国晚期燕国在辽东郡治襄平铸行流通的铲形青铜货币,其上铭文“襄平”,这也为襄平作为燕国辽东郡重要的行政建制提供了明确的物证。今天,它又做为辽阳国家历史文化名城logo的设计图案,广受瞩目与好评。此外,襄平布也成为辽阳电视台新台标的图案造型,每日在屏幕上与观众见面,传递着古城久远的文明信息。
走出第一展厅,在第二展厅我又被汉魏壁画吸引。仿制的墓壁上,绘制了百戏和乐舞、墓主车骑出行、宴饮和庖厨等彩画,构图严谨,形象生动,色彩鲜艳。这极富代入感的画面瞬间让我恍如置身其间,头戴冕冠,身着汉服,足登丝履,在古襄平的街巷里穿行,与先人同车骑,共宴饮,赏歌舞,诵经文。上个世纪初,在辽阳太子河沿岸发现的汉魏壁画再现了辽东地区在东汉中晚期经济、文化、教育、艺术的繁荣盛况。值得称道的是这一时期,汉末三国时期的著名隐士、中原大儒管宁避乱辽东,他曾在襄平城北设馆授课,从事文化教育。大批中原文人名士的到来,带来了先进的中原文化和礼仪制度,为辽东地区的经济发展和文化开发做出了重大贡献。
历史总是在不断的改写中向前推进,辽东地区汉魏时期的繁荣随着朝代的更迭而逐渐没落。东晋末年,中原式微,北方高句丽部族兴起。公元404年(东晋元兴三年),高句丽占据辽东,改襄平城为辽东城,存在了700余年的“襄平”地名,至此废除,令人唏嘘叹惋。
至燕国始,襄平城纵跨数代,历经了纵横捭阖的战国纷争,天下一统的强秦暴政,威振四海的大汉雄风,群雄并起的三国演义,炫富糜烂的两晋混乱,始终威严屹立,雄踞辽东,为古代辽阳后续成为辽东乃至东北的政治中心奠定了深厚的基础。
一轮明月照古今,相思不改别样情。襄平,作为古城地名的历史已经远去,今天,人们依旧怀念这具有深厚历史底蕴的古地名,并用它命名城市的建筑、地标、机构、商场和小区,如襄平大桥、襄平广场、襄平街道办事处、襄平派出所、襄平书院,襄平医院、襄平贸易城、襄平蓝庭(小区)等,这些命名寄托了辽阳人对襄平这一古老地名的深厚感情,同时也是弘扬古城历史文化的外在表现。岁月沧桑,愿古老的“襄平”也能如其名所释,扶助古城风调雨顺、久享太平;护佑百姓安居乐业、幸福康顺。